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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过眼 就这样上万个日 子已然逝去 第四十个 中国年 过去了 过阳历年 阴历年 ……” 总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远 离乡关 回首往事 留学成家 在四季 分明的密歇根 秋水瞬息寒冻 遍野敷满盈尺白雪 坐在温暖如 春灯火晕染的宿舍小屋中 捧书 凝望檐边一排排晶亮冰柱 唯凄 凄茫茫 翘首盼望故乡的年讯 来慰藉独自顾影又行色匆匆的游 子情怀 阳历新年 除了亲朋旧友访 下课回来买菜开车的是我们 两个 除夕春节 同炊共食的也 是我们两个 虽然擀皮和馅 了饺子 外加清蒸鱼 酸甜肉 生果 —— 几盘花生 还买到茨 —— 有底庄 元宝 …… 依然抑遏不住 冬夜梦金 ”。 在给父母家书中每回写 常做梦回家 像我这类人 在国 外待到老也会思我故乡 ……” 杞人忧天似地担心还没见到影子 的儿女会不读中国书 不写中国 执意要回中国 在不一定是大年夜的阳历周 也会有中国同学会 要女同 学和太太们烧了拿手菜去义卖过 因此买下满行李箱的大白菜 烧了 三锅 开阳白菜 同学 筹钱 加的 华洋 友人也不 拿到学 位后 台北暂 回不去 —— 接近 带山 中的 康奈尔 大学就 时我 俩都未 30 幸得先进 教授 爱护邀约 月欢 聚餐轮流 宅邸饮宴谈笑 松涛阵阵 云蒸 霞蔚 琵琶湖与克柔 嘉湖 总是 飘散着令 惊喜感念 的友 谊馨香 四年 后应哈佛邀请跳槽 许多场合 与文理 MIT 的学 界前辈欢聚 生的长女 子如 兰教授与夫婿 MIT 鐄教授与陆教授月轮剑桥”, 杜维 教授 哈佛儒 研讨 ”, 张光直教 授常 在中 午带领 考古 人类学 ”, 欧梵教授定在校园中国 文化工作坊 ”…… 些集 有几 个我也联络主持分是与哈佛 非正式程相所以多年来不 过年不过年 我自然是 受益良 更与他们亲如家人常携女地在 足球场或音乐 相聚 聚餐 总是 最多 哈佛文理 的学 者夫妻都 为文艺名 家的来 访亲自下 庖厨 品尝东 家的 熏鸡 西 家的 烤鸭 目频繁 每到 春节 反而 别忙着与各 自亲 及社团 过年去了 项更重 要的 使命 过年的 捧上清 供着 瓷盆 赴约 儿女的 卫斯 小学 示范炸 并教试 做元 宝饺子 试用筷 子亲 故事 写春 联﹐玩爆竹 年菜 说吉祥话 吉平安 ”、“ 年年有 ”, 临别 给每人 讨吉 儿女 中国 文化为荣 积月累 儿女 相继 牍劳形 身体急需 锻炼 每周又到 极拳 极扇 八段锦 …… 姐乔迁 重请另 带领 几年来我们 家人 日亲和 互助 聚餐 除夕就 包饺子 从采 买菜肉 到和 擀皮 再由 太太们一 包成 饺子 搭配 李家 面葱油饼 戈杨 仪伉俪 拿手 严胜 义两家 水花生 毛豆 韩美琳 肉菜年 蔡祯 圆仔 …… 足餐 外子就在 桌佈 典雅 方矩 阵之 雪中 暖意 气均沾 兴酣美 夏夜,月明如水,映入窗台日间各种尘嚣纷扰一洗而空。 静 静坐在月光下,自觉灵魂都在舒 展呼吸。 月光本是寻常事物,却有让 一切回归澄明宁静状态的魔力。 记得明代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 谈》中就有“天上月色,能移世 界”之说,他写道: “夫山石泉涧,梵刹园亭,屋 庐竹树,种种常见之物,月照之 则深,蒙之则净;金碧之彩,披之 则醇;惨悴之容,承之则奇;浅深 浓淡之色,按之望之,则屡易而 不可了。 以至河山大地,邈若皇 古;犬吠松涛,远于岩谷;草生木 长,闲如坐卧;人在月下,亦尝忘 我之为我也。 ” 如此幽华可爱的月色下,所 谓“忘我”,多是 指 忘 了 日 间 那 个 耽于柴米油盐、起伏得失的尘世 间的“我”。 人日日生活在现实世界中, 总要有一时一刻、一处一方让自 己的身心洗脱尘埃, 沉淀回归, 安享宁静时光。 这是一种休养, 是心境的醇化, 是灵魂的提升, 其实也是一种新能量的储备,为 重新出发应对现实集聚智慧,在 为人处世造业上,实在有“磨 不误砍柴工”之功用宋朝蔡绦《铁围谈》 中,就记了“储月光”一事, 让我读后颇觉天真烂漫。 他说的 是有一个姓韩生,在月明下 庭院,“以杓酌取月光, 作倾 状”, 人 家问作何用 ,他 今夕月色得,我夕风 待缓急尔。” 日, 当真暮风急,“坐上墨黑不辨眉目”, 人家又戏弄月光今安宁可用乎? ”于 是,他篮子 用勺子连挥十 时,“ 天夜,月色潋滟秋毫皆”。 储月光谈,可张大 复在 梅花谈》的 记 照起来品读别具诗意 可以 上升人生哲学高度。我们每 个人都要在心“储月光” 呀! 篮子白月光, 是一人心静 坐, 或黄灯卷翻书 或两两 夜谈, 多人 围炉 或曲 流觞雅集, 等等 形式内 一, 但当 感受 就如人 月明 下, 美好、宁静、 牵挂,忘却 畏畏缩缩进退 据勉强 我, 下一个纯粹的灵魂在 时空中翩翩,这的时刻, 不正像掬起月光入篮吗? 待人生 个“ 墨黑 ”之 出这 些体 那个不辨眉目的自己, 挥十挥,心境或许就一片秋天夜 晴乐之所储月光,在此。 可乎? 20201 31 / 星期五 / 副刊编辑部主编 / 责编 吴小攀 / 美编 温亮 /校对 李红雨 A6 E-mail:[email protected] 中山大康乐, 与北 未名湖和武汉 珞珈, 被誉为中国最美三座学校园,这是多人的。 康乐园的美丽沿怀 堂、 中山铜像亭、 岭南 堂这 南北 轴线向东西辐射 并依次的、 充满文氛围 整体布局红墙绿 堂, 古色古校舍绿映的道, 碧草茵茵草坪滢滢池塘有一个 默默 角—— 绿。 是这在的绿篱笆着声色地 园的大 路小径 是这绿色的篱笆点缀 了一 栋栋 座座, 是这绿色的篱笆, 出了 园的 绿 香和安宁静。 我是上世 纪五 广州中大康乐西南60 的。 爪哇 堂、 堂、 陸祐 堂处处 绿篱环绕,就有一种重的;初 模范村 家家 户户绿篱相间,就有一种感受康乐园的绿多种多 ,大多属灌木,一米来高。如 光堂、 石屋、水 种的是山指中山纪念馆 大竹园 的是 般粗 观音竹, 马岗顶多是竹, 模范村则以扶桑九里多, 有的房前种的 福建茶、米仔兰梅、夜来香等不种。 林科会定期培土种, 修剪 使 园处处 美丽 、生机盎然。我清晨 ,见到院子观音竹的 绿上,一芽挑着亮晶晶 露珠 光中 闪烁 ,常 会情 小手掌 在上 面扫 ,享凉沁沁绿篱带康乐 园的 岭南 是上世纪二美国 创办教会学校校内建筑 沿美国校园的设计理念中心,一栋栋教绿屏;马岗顶籍教授住宅区,多是小洋楼;模范村则是华 籍教授住宅 ,多是独门独砖平房 二层楼房家家户户了各自花园,就连西北 飞机 住宅,也大多有各自,有一于自己的 空间。 这落久之, 一种景观, 一种园中的化。 痴迷兰花的上花迎送四季转;喜 爱芭蕉的种上芭蕉且听芭蕉滴田;追求田点瓜点豆 收获;亲近 小动物的则养情趣盎 中, 绿出各 自的性格性情透过一处处绿,在, 过陈寅恪先生在花 小路廖翔 生在 院子 鸟笼边逗 鸟儿鸣唱欣赏过梁宗岱先院子养的大, 羡慕 过徐俊鸣太太 院子 种的 又绿又晨昏间,是各院最热闹的时光, 厨房里砧板 , 子们 老先 学或忙碌一天, 纷纷到院子一下。 他着小茶 院子 里边 边看洒浇花, 逗着小着篱笆 谈, 藤椅读当 天的 羊城晚报》, 仿佛 围和书气息。我院子内 做操 打太 天就在门前一下筋骨对于我,这 篱笆 院子 则是 园。 进每家绿,让我从小树木 什么狗尾 车钱 酢浆什么花、 扶桑 花、 龙吐什么松、 鱼尾什么蒲树、 树、 橄榄……树木说也有种,这 多在 城市 长大的 不到的。 我们还从小毫无 顾忌 穿梭 在一 家院 中, 躲猫猫 扑蝴蝶 捉蜻 或用弹弓篱笆小鸟。我隔壁 59 号居住 伙伴顾濬三家 深的竹 葵篱笆 一个“ 藏宝洞”,上再铺上树伪装 里面 弹弓 宝贝,有时根齐的竹箍棒。至绿 篱笆 了我 子们院子 家家蹦皮筋,也 自得其。 在那灾害 饥馑岁月, 篱笆墙内又是一 多人院内点瓜点豆 子们 学后其中, 养了从小热爱劳动习惯,也瓜菜代的日中山大 绿 篱笆 一代人下了的记 。这 容易 忽视 地、 抢眼 细细 挖掘它 ,却有那 多的温暖首歌 曲《 篱笆 》, 动情人。 而中山 篱笆 ”,在我 心中也 人、让人 天, 脑海浮 ,心 海摇曳 ,是那 ,那 姿 ,那 么仪 万千日,我回模范 地重修旧一新的兴奋。 发现簇拥绿蜿蜒绿顿感。我像当 上树, ,这一 新生的 凤凰 ,有了 色的羽翎人、 美丽张凤[ 美国] 哈佛的“中国年” 我的 于大 下, 叫腊 是那 海拔八百 多米 的金 的大 日是我 缮庆典 村庄 们家 也在 邀请 嫁女 乡参 庆典 这天, 锣鼓喧 天、 彩狮 的大 起了一个大大的 台, 台上 载歌载 结彩 鞭炮 声声 。大 横幅 写有这 堂重 道上, 一大 嫁女穿 绿 烧猪 和十 满礼 箩( 用竹篾编织的一种竹篮一个个 吐气 英姿勃 发地 在回 上。 们高 女姑 横幅 女狮 宣示 心中的 悦! 这时, 中的一 叔伯婶 金花回 聚” 横幅 景热闹 盈眶 记得 时, 常回 的大 弟弟 我,说 堂要 工作 都能 捐款支 一下。 说就 头捐 了。 了我 多的回 春节 的时 每家每 煮熟 烧炮 ,一 接着 除夕 五点 鞭炮 家家 户户 什么 规矩 二点 鞭炮 接福 鞭炮 响彻云霄! 家家 户户 都在 门前点 鞭炮 ,于是, 声声 ,此起 伏。 那浓浓的 子们 穿 爷爷奶奶 糖果 。 那时 兴奋 得一夜 夜起 到别 门前 燃尽 比试谁捡 的多。 春节 间, 若有 同宗 兄弟 来舞 狮庆 ,也 必须 拜祭 ,那种 ‘咚咚锵’ 总让人记 新。 五闹 的时 堂也是 热闹 的地方。 男丁 集中 鞭炮 昭示 的人 地、 洋洋 鸭招 所, 是承 哀伤 的地方。 村里 娶妻 嫁女 等红白 上都 摆酒席 堂是 三个大厅一、 进和 三进 之间 个天 设计 水的 布局? 这个 我一 得而 三进 圆柱分 在其中。 是 堂。 时的记 忆既温暖 堂是 爷爷 头领 着村 亲建 的, 记得在我 的时 候( 文革时 ,有一天 摘稔 时, 中一个 灰窑 的地方 爷爷脖 后来才知 道是祠堂里的祖宗牌个人。 我 时觉得 什么 事。 到家 奶奶 爷爷 族头 拉去 风好 ,而 人一 贯宽宏 大量, 为人处 世如他的 —— 正不 亲热 建筑 构丝 破败 多。 使 曾做 学校 也是 化时 期村 事的重要 所。 要大 出力地 历史 堂, 说明 化的重 辈岂 一新, 保护单 使 化得 保护 承。 爷爷 是在天有灵, 当感到何等 慰啊! 钟雪莲 娘家祠堂 旧年 最后 一个 工作 日的下 ,处 了一 堆永 尽头 的事 ,我 徐徐 出了大 。大 边过 让长 途司 一个远方的 西 要发 转过 了。 我 慢慢 ,一 件去 实。 我 了, 了, 是这 熟悉 劲头 前几 翻读 街短 》, 书名 出自 里面 的一 如人生是一 》,其中有 让我沉 什么 都可能 中的 者街 上的 发生, 使 下是一 条踩 马路 使 是一 使 在这 老路 有新 奇, 发生的一切 发生, 为这 的生 其实远远 长于我 …… ,生 长,也长 下的这 条街 道。 我的 步不 了, 缘分 三十 的时 候漂泊 了这 条街 ,如 十三 了, 门面过 门面 、生 人的 至一 了。 是, 的这 条街 发生 什么 奇, 什么 出现,自 己是 是也 会成 新奇 和风 ,这一切 的个人生活 新奇 我都要 自己的方 风还 是下 ,我 天都 要在这 条街 道上 回。 这个 样子 什么 重大 了, 这是 道, 道是 一个人的 中的 道, 道的 中, 什么 都可能发生, 管踏 脚交 换踩 必踟蹰 道生 尽头 什么 在这 法停 道上, 充满 的新 。“ 了那 生人,他 可能 人, 自己在这 条街 ”。 此有了 不舍 邓跃东 人生是一条长街 梅兰菊竹( 四条屏) 邝文强 蔡宗周 家 在中大 流着流着 河床丢失了 长着 长着 芦苇挂满泪水和 白发 它们从不惊慌失措 即使洪水碾过 即使两位老人蹲在河滩焚 烧纸钱 火焰被风一次又一 次扑灭 隆冬萧瑟 水杉林里 除了 清脆的鸟 再没有人伴着收音机唱歌跳舞 黄昏的微光 已无法扶起 草木经霜后柔顺的芳华 就像我 望向广袤的荒芜 渐渐有了匍匐为一条大河 的愿望 新诗台 黄昏的河堤外一首 吴伟华 刘梦燕 储月光 雾中 山峦深了 寺就变老了 只有白茫茫的梅花是新的 问询手捧经卷的和尚 家乡 何处 他摇头不语 好像每一座山峰都在云深处 枫树和梧桐掉光了树叶 满台阶 屋檐 钟没有响 鼓也没有响 所有的鸟都不飞了 所有雨中走出的人 再也没 有回来 只剩我 提着木桶走向老井 再一次相信了 泉水源源不 就是爱的恩赐 正文从这里开始 …… 雨中赏梅记 村庄 无家不用 竹, 江岸溪 ,山 ,各种生长, 家家户户的大 , 常常 肩扛 提一 筐筐 满满 的竹 的山 。这都有长。 的时间的地 种有 态、色 。我 常能 的有 早笋 巴笋 笋诸 种。 晒干笋,是这个时 的日常若竹生 竹, 复。 一了, 篾匠 巧手 之下, 、升、 …… 种种日常竹 。自 ,也无家不有的时的 故乡 的多家庭 大, 也就多。 长的 ,中间端略尖 。新 绿竹的 色, 人常 用铁 , 在其 上的一 ,以 了, 肩部的地方油光发 ,色 绿最后老旧套棕绳 ,也有的用来 、米 、油 有长绳索物。 ,也 套绳索 端系 了一 、竹、水淤桶 …… 因 摩擦 磨得 之人, 从小 会挑 水, ,都要 用到 。 至于成年劳动力, 筐筛 淤桶 , 就是 扛齿锄锄犁耙,一 年四季 就是 绕着田土 打转 也有 。 沉重的总是 肩膀 习惯。 如此, 力, 就得 歇歇 甚者 ,常 张的 转着搭上, 跌跌撞撞,如 耶稣 样子叫做 , 是常要 受到取 的。 多了, 渐渐摸索 了。 硬翘翘的,得绳索 长, 长则容易 ,上 上台 上, 麻烦 则沉, 力。 要常 时, 力一 托扁 ,身 侧扭,就能 沉,沉则力。 ,这松多 了。 ,所有这是,所之物 沉, 常说 。多挑几 ,人多。” 之谈。 担走 也是 。我 从田 里挑 自山 长, 重, 便 如此, 我总是 默默忍 用目 光在 前路 自己 设定 一个 一个 了下一个 ,就 歇歇 。 可是 了这个 咬咬牙 自己 下一个 一而 ,一 终抵 ,常 自己都 感到 惊异 。于 ,那 人生 果者 又何 不正 是有了这种 精神 ? 黄孝纪 肩上的扁担 制图 温亮

哈佛的“中国年” - ep.ycwb.comep.ycwb.com/epaper/ycwb/resfile/2020-01-31/A06/ycwb20200131A0… · 上升到人生哲学的高度。 我们每 个人都需要在内心“储月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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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福

云烟过眼 , 就这样上万个日子已然逝去 ,第四十个 “中国年 ”过 去 了 。 “ 过 阳 历 年 , 阴 历 年……” 总是在这时候才意识到远离乡关 。

回首往事 ,留学成家 ,在四季分明的密歇根 , 秋水瞬息寒冻 ,遍野敷满盈尺白雪 。 坐在温暖如春灯火晕染的宿舍小屋中 , 捧书凝望檐边一排排晶亮冰柱 , 唯凄凄茫茫 , 翘首盼望故乡的年讯 ,来慰藉独自顾影又行色匆匆的游子情怀 。

阳历新年 , 除了亲朋旧友访叙 , 下课回来买菜开车的是我们两个 ; 除夕春节 , 同炊共食的也是我们两个 。 虽然擀皮和馅 ,包了饺子 ,外加清蒸鱼 、酸甜肉 ,长

生 果———几 盘 花 生 , 还 买 到 茨菰———“有底庄 ”啦 ,有 “元宝 ”啦…… 依 然 抑 遏 不 住 “冬 夜 梦 金陵 ”。 在给 父 母 家 书 中 每 回 写 :“常做梦回家 ,像我这类人 ,在国外待到老也会思我故乡……”还杞人忧天似地担心还没见到影子的儿女会不读中国书 , 不写中国字 ,执意要回中国 。

在不一定是大年夜的阳历周末 , 也会有中国同学会 , 要女同学和太太们烧了拿手菜去义卖过年 , 因此买下满行李箱的大白菜冻着 , 烧了三锅开阳白菜为同学会 筹 钱 , 参 加 的 华 洋 友 人 也 不少 。 拿到学位后 ,台北暂回不去 ,而往绮色佳———接近雪带山中的康奈尔大学就任 , 当时我俩都未

及 30 岁 , 幸得先进十多家教授的爱护邀约 , 每月欢叙聚餐轮流到各家宅邸饮宴谈笑 , 松涛阵阵之中 , 云蒸霞蔚的琵琶湖与克柔嘉湖 , 总是飘散着令人惊喜感念的友谊馨香。

四 年 后 应 哈 佛 邀 请 跳 槽 过来,在许多场合 ,都会与文理学院和 MIT 的学界前辈欢聚。 赵元任先生的长女公子如兰教授与夫婿MIT 的卞学鐄教授,就与陆教授每月轮开“剑桥新语”,杜维明教授时有 “哈佛儒学研讨会 ”,张光直教授常在中午带领 “考古人类学座谈”,李欧梵教授定在校园有“中国文化工作坊 ”……这些集会 ,有几个我也联络主持,大部分是与哈佛的非正式课程相同。 所以多年来不

管过年不过年 , 我自然是受益良多,更与他们亲如家人。 也常携儿带女地在足球场或音乐会相聚 。聚餐总是最多的 , 哈佛文理学院的学者夫妻都会为文艺名家的来访亲自下庖厨 ,品尝东家的熏鸡 ,西家的烤鸭 ,日常节目频繁 ,每到春节各家反而分别忙着与各自亲友及社团过年去了 。

另一项更重要的使命是 ,在过年的当天 , 捧上清供着水仙的青花瓷盆去赴约 , 为儿女的卫斯理小学示范炸春卷 , 并教试做元宝饺子 ,试用筷子亲尝 ,讲年兽的故事,写春联﹐玩爆竹 ,吃年菜 ,教说吉祥话如“清吉平安 ”、“年年有余 ”, 临别还发给每人红包讨吉利,让儿女以中国文化为荣。

年积月累 ,儿女相继离巢 ,伏首案牍劳形不宜过久 , 身体急需锻炼 ,每周又到文协夜练太极拳 ,太极剑 ,太极扇 ,八段锦……为师的吴学姐乔迁 ,重请另一半带领 ,几年来我们二十多家人平日亲和互助 ,常有聚餐健行旅游 ,除夕就包饺子 ,从采买菜肉拌馅 ,到和面擀皮 , 再由太太们一齐下海包成饺子 ,另搭配张李家发面葱油饼 ,萧台戈杨令仪伉俪拿手好菜 ,尹远程严胜义两家盐水花生毛豆 ,高小松韩美琳家腊肉 , 卤肉菜年糕 , 蔡祯三罗兰圆仔甜汤……大伙儿汤足餐饱 , 外子就在餐桌佈置成典雅长方矩阵之中 , 分派少見新钞红包利是 ,雪中带暖意 ,全体喜气均沾,年兴酣美欢畅而归!

夏夜,月明如水,映入窗台,日间各种尘嚣纷扰一洗而空。静静坐在月光下,自觉灵魂都在舒展呼吸。

月光本是寻常事物,却有让一切回归澄明宁静状态的魔力。记得明代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中就有“天上月色,能移世界”之说,他写道:

“夫山石泉涧,梵刹园亭,屋庐竹树,种种常见之物,月照之则深,蒙之则净;金碧之彩,披之则醇;惨悴之容,承之则奇;浅深浓淡之色,按之望之,则屡易而不可了。 以至河山大地,邈若皇古;犬吠松涛,远于岩谷;草生木长,闲如坐卧;人在月下,亦尝忘我之为我也。 ”

如此幽华可爱的月色下,所谓“忘我”,多是指忘了日间那个耽于柴米油盐、起伏得失的尘世间的“我”。

人日日生活在现实世界中,总要有一时一刻、一处一方让自己的身心洗脱尘埃, 沉淀回归,安享宁静时光。 这是一种休养,是心境的醇化, 是灵魂的提升,其实也是一种新能量的储备,为重新出发应对现实集聚智慧,在为人处世造业上,实在有“磨刀不误砍柴工”之功用。

宋朝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就记录了“储月光”一轶事,

让我读后颇觉天真烂漫。 他说的是有一个姓韩的书生,在月明下步入庭院,“以杓酌取月光,作倾泻入篮状”, 人家问作何用,他说:“今夕月色难得,我惧他夕风雨,倘夜黑,留此待缓急尔。 ”改日, 当真日暮风急,“坐上墨黑,不辨眉目”, 人家又戏弄他:“子所贮月光今安在?宁可用乎?”于是,他取出篮子,用勺子连挥十挥,顿时,“秋天夜睛,月色潋滟,则秋毫皆得睹”。

储月光本是妄谈,可与张大复在《梅花草堂笔谈》的记录对照起来品读,别具诗意,真可以上升到人生哲学的高度。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在内心“储月光”呀!这篮子白月光,或是一人细心静坐,或黄灯古卷翻书,或两两对床夜谈,或多人围炉夜话,或曲水流觞雅集,等等,形式内容不一, 但当时感受就如人立月明下,美好、宁静、无所牵挂,忘却畏畏缩缩进退失据勉强应付之我,剩下一个纯粹天真的灵魂在时空中翩翩起舞, 这样的时刻,不正像掬起月光入篮吗? 待人生某个“墨黑 ”之际 ,拿出这些体验, 向那个不辨眉目的自己,连挥十挥,心境或许就一片秋天夜晴乐。

向之所储月光,在此。 可用乎? 大用也!

地 2020年 1月 31 日 / 星期五 / 副刊编辑部主编 / 责编 吴小攀 / 美编 温亮 /�校对 李红雨花 A6E-mail:[email protected]

中山大学的康乐园,与北京大学的未名湖和武汉大学的珞珈山,被誉为中国最美的三座大学校园,这是许多人公认的。

康乐园的美丽,除了沿怀士堂、孙中山铜像、惺亭、岭南堂这南北中轴线向东西辐射并依次展开的、充满文化氛围的整体布局之外,除了红墙绿瓦的礼堂, 古色古香的校舍,绿树掩映的校道,碧草茵茵的草坪, 湖水滢滢的池塘之外,还 有 一 个 默 默 不 言 的 配角———绿篱的功劳。 是这无处不在的绿色篱笆,不着声色地连接了校园的大路小径与楼堂馆所; 是这绿色的篱笆,巧妙地点缀了一栋栋大楼和一座座小院, 是这绿色的篱笆,无言地透出了校园的绿色书香和安谧宁静。

我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从广州文明路中大旧校区,搬至康乐园西南区 60 号的。 初见爪哇堂、十友堂、陸祐堂处处绿篱环绕,就有一种庄重的感觉;初见模范村、九家村家家户户绿篱相间,就有一种安宁的感受。 康乐园的绿篱多种多样,大多属灌木,一米来高。如荣光堂、黑石屋、水池水塔处种的是山指甲,孙中山纪念馆和大竹园围的是筷子指般粗的观音竹,马岗顶一带多是葵竹,模范村则以扶桑和九里香居多,还有的房前屋后栽种的是福建茶、米仔兰、夹竹桃、三角梅、夜来香等不同品种。 学校园林科的工人会定期培土,补种,修剪,使校园处处美丽如画、生机盎然。 我每天清晨离家上学,见到院子观音竹的绿篱上,一叶一芽挑着亮晶晶露珠,晨光中闪烁,常会情不自禁地用小手掌在上面扫一扫,享受凉沁沁绿篱带来的惬意。

康乐园的前身岭南大学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初,由美国人创办的教会学校。 校内建筑

沿袭了美国校园的设计理念。中心区为教学区,一栋栋教学大楼绿篱为屏;马岗顶一带是外籍教授住宅区,多是两层式的小洋楼;模范村、九家村、东南区一带则是华籍教授住宅区,多是独门独院的红砖平房或二层楼房。 家家户户的小院成了各自私家花园,就连西北区、工人村、飞机屋几处员工的住宅,也大多有各自或大或小的院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 这院落久而久之,形成一种景观,一种校园中的院落文化。 痴迷兰花的搭上花架,迎送花开花落、 四季流转;喜爱芭蕉的种上芭蕉,且听雨打芭蕉滴进心田;追求田园风韵的点瓜点豆,小有收获;亲近小动物的则养鸡养兔,情趣盎然。 不经意中,绿篱间透出各自的性格、性情与爱好。

透过一处处绿篱,在校园内,我看到过陈寅恪先生在花园刷白的小路上散步,听到过廖翔华先生在院子鸟笼边逗鸟儿鸣唱,欣赏过梁宗岱先生院子里养的鸡又肥又大,羡慕过徐俊鸣太太院子边种的菜又绿又鲜。 晨昏间,是各家小院最热闹的时光,厨房里砧板叮当,孩子们放学回家,老先生们教学或伏案忙碌一天,会纷纷到院子里活动一下。 他们或捧着小茶盅在院子里边啜边看, 或提着花洒浇菜淋花,或逗着小猫小狗,或隔着篱笆与邻居攀谈,或倚着藤椅翻阅书刊,读当天的《羊城晚报》,空气中仿佛散发着祥和的氛围和书斋的气息。 我父亲却爱在院子内晨练,做操,打太极拳,遇上雨天就在门前长廊活动一下筋骨。

对于我们一群小朋友,这篱笆院子则是无声的课堂和喧闹的乐园。 走进每家的绿篱小院,让我们从小就认识许多花草树木:什么狗尾草、车钱草、酢浆草,什么指甲花、扶桑花、龙吐珠,什么南洋杉、马尾

松、鱼尾葵,什么蒲桃树、栗子树、橄榄树……能叫上名字的花草树木少说也有数十种,这是许多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做不到的。 我们还从小就毫无顾忌地穿梭在一家一家院落中,或躲猫猫 、扑蝴蝶 、捉蜻蜓,或用弹弓射击灌木篱笆中的小鸟。 我和隔壁 59 号居住的小伙伴顾濬哲,还曾在三家交界密布阴深的竹葵篱笆丛中挖过一个“藏宝洞”,上面覆盖大块的阶砖,再铺上树叶杂草伪装,里面藏了弹弓、小刀等宝贝,有时还会削一根齐眉高的竹葵当金箍棒,耍上几个回合。 至今想一想,校园内的绿色篱笆给了我们童年不少的欢乐。 女孩子们则爱在院子中过家家、跳方格、蹦皮筋,也自得其乐。 在那三年自然灾害的饥馑岁月,篱笆墙内又是一番景象,许多人家在小院内种薯种菜、点瓜点豆,孩子们放学后参与其中,既培养了孩子们从小热爱劳动的习惯,也帮补了瓜菜代的日子。

中山大学里的绿色篱笆墙,给我们一代人留下了很深的记忆。 这极容易被人忽视的配角 ,不争地、不抢眼 、不做声,细细挖掘它,却有那么多的温暖。 前些年,社会上流传过一首歌曲 《篱笆墙的影子》,很动情、很感人。 而中山大学“篱笆墙的影子 ”,在我心中也同样迷人、让人思念。直至几十年后的今天, 仍在我脑海浮动,心海摇曳,是那么清晰,那么多姿,那么仪态万千。

近日,我回到久别的模范村故地重游, 看到修旧如旧、整治一新的房舍很是高兴,然而兴奋之余。 发现少了簇拥小楼的绿树和蜿蜒如带的绿篱,顿感少了当年的韵味。 我想,若像当年那样,栽上树,围上篱,这一只新生的凤凰,有了彩色的羽翎, 定将会更迷人、更美丽。

□张凤[美国 ]哈佛的“中国年”

我的娘家位于大腊岭脚下,地名就叫腊岭钟屋村 。 地标就是那座海拔八百多米高的金字塔形的大腊岭。

十二月二十六日是我们钟家祠堂修缮庆典的好日子 。 像许多村庄一样 , 我们家乡也在邀 请 外 嫁 女 回 乡 参 与 庆 典 活动。

这天, 锣鼓喧天、 彩狮飞舞、鼓乐齐鸣。 村口的大门坪上搭起了一个大大的舞台, 人们在舞台上载歌载舞 。 祠堂里张灯结彩,鞭炮声声。 大门口,悬挂着的横幅上书写有这么几个大字 : 腊岭村钟屋祠堂重修庆典。

村道上, 一大群外嫁女穿红戴绿 , 担着烧猪和十几担里面装满礼物外面缠满彩带的革箩 (用竹篾编织的一种竹篮),一个个扬眉吐气 、 英姿勃发地走在回娘家的路上。 她们高举着 : 腊岭钟屋村女姑回娘家的横幅 , 还领着一队女狮敲锣打鼓 地 向 人 们 宣 示 着 心 中 的 喜悦!

这时, 村中的一群叔伯婶娘们也举着“欢迎腊岭村外嫁金花回娘家团聚” 的横幅迎了出来 。 那场景热闹得令人热泪盈眶。

记得村中刚动议要修祠堂时, 经常回乡的大弟弟打电话给我,说家乡的老祠堂要修缮,希望外出工作人员都能捐款支持一下。 我二话没说就带头捐了。 因为家乡的老祠堂给了我太多的回忆! 每年春节的时候,每家每户都担着竹篮里煮熟的鸡和猪肉 , 到祠堂里焚香烧炮仗,一家接着一家,从除夕晚的五点开始 , 那鞭炮声一直响到七点多钟 。 家家户户只有拜过祖宗之后才能吃年饭 。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规矩 。半夜十二点 , 祠堂里的鞭炮准时打响 , 那迎春接福的鞭炮声即时响彻云霄! 家家户户都在自家门前点燃鞭炮,于是,炮竹声声,此起彼伏。 那浓浓的年味是孩子们的最爱 , 吃了年夜饭就穿新衣 , 爷爷奶奶还发红包或糖果。 那时兴奋得一夜不睡,半夜起床跑到别人家的门前捡未燃尽的纸炮 。 第二天和小伙伴们比试谁捡的多。

春节期间, 若有同宗 (同

姓)兄弟前来舞狮庆贺,也必须到祠堂拜祭 ,那种‘咚咚锵’的锣声鼓点总让人记忆犹新。

在 正 月 十 五 闹 花 灯 的 时候,祠堂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谁家添了男丁都会到祠堂里挂上灯笼,十二开始上灯,十五大家集中闹灯 。 闹灯的鞭炮一浪高过一浪,它昭示着人丁兴旺 ,香火兴盛 。 只要添了丁的人家都会欢天喜地、喜气洋洋,宰鸡杀鸭招待亲朋好友。

祠堂既是喜庆的场所 ,又是承载哀伤的地方。 村里遇上娶妻嫁女等红白喜事基本上都在祠堂里摆酒席 , 那祠堂是三进(三 个 大 厅)一门洞的格局 ,一、二进和二、三进之间分别有两个天井 , 天井的设计是釆光的需要还是风水的布局? 这个问题我一直不得而知 。 三进的大厅里有十几根大圆柱分别支撑在其中。 是典型的客家祠堂。

儿 时 的 记 忆 既 温 暖 又 心酸 : 祠堂是爷爷牵头领着村中父老乡亲建起来的, 记得在我大概是六、七岁的时候(文革时期),有一天和小伙伴们去大腊岭摘稔子回来时, 在村中一个名叫石灰窑的地方碰到爷爷脖子上挂着一块木板 (后 来 才 知道是祠堂里的祖宗牌),后面跟着两个人。 我当时觉得很奇怪,迷茫中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家里后听奶奶说爷爷是封建迷信的族头 , 被人拉去游村批斗。 好在村风、民风好,而且爷爷待人一贯宽宏大量, 为人处世如他的名字———秉公一样刚正不阿 。 游村后回来人们碰上他还是叔公 、伯公 ,秉公叔 、秉公伯地叫得亲热。

祠堂经历了七十八年的风雨沧桑 , 其建筑结构丝毫没有改变,只是残旧破败了许多。 即使是文革时期 , 这祠堂曾做过学校 , 也是公社化时期村民开会议事的重要场所。 如今要大家出钱出力地维修好这座保留了历史风貌的祠堂, 说明村中对祠堂文化的重视还是后继有人! 我辈岂能袖手旁观?

历时七十八年后的祠堂经修缮一新, 竟然被县里评为文物保护单位 , 使祠堂文化得到了很好的保护和传承。 爷爷若是在天有灵, 该当感到何等的欣慰啊!

□钟雪莲娘家祠堂

旧年最后一个工作日的下午, 处理了一堆永无尽头的事务,我徐徐走出了大门。 大门右边过去是汽车南站 , 要去让长途司机给一个远方的熟人捎东西,快要发车了;右转过去是菜市场,晚一点就收摊了。 我慢慢走下去,一件一件去落实。 我走不快了,不知是老了,还是这条街道太熟悉,没有走快的劲头。

走着走着 , 忽然想起前几天翻读的铁凝散文集 《长街短梦》,书名出自里面的一篇《假如人生是一条长街》,其中有段话让我沉思良久 : 什么都可能在梦中的街上或者街上的梦中发生, 即使你的脚下是一条踩得烂熟的马路 , 即使你的眼前是一条几百年的老街 , 即使你认定在这条老路上不再会有新奇,但该发生的一切还会发生,因为这街和路的生命其实远远长于我们……

是啊,生命再长,也长不过脚下的这条街道。 我的脚步不由得放缓了, 鞋子踩着的路是要敬畏的!

想起来,因着命里的缘分 ,我三十多岁的时候漂泊到了这条街边, 如今在街上踩过十三

个春秋了,门面过去的门面、生意人的面孔 、 甚至一些玉树临风的背影,烂熟得很了。

只是, 我不知道脚下踩着的 这 条 街 道 还 会 发 生 什 么 新奇,还有什么风景将会出现,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新奇和风景? 一想,这一切跟我的个人生活无关 , 有无新奇和风景, 我都要按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刮风还是下雨,我每天都要在这条街道上踩两个来回。目前这个样子 , 也不会有什么重大变故了, 我将会一直踩下去,直到老死。

这是命里的街道, 街道是一个人的命。

梦中的街道,街道的梦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你只管踏实地踩下去,双脚交换踩下去,不必回头,不必踟蹰。

谁也不知道生命的尽头是什么样的风景 , 在这条无法停步的街道上, 每一步都充满莫测的新鲜和心动。“除了那些事情,还有很多陌生人,他们可能会变成好朋友、亲密爱人,陪着自己在这条街上继续走下去”。

我们从此有了不舍 , 脚下的路无法终结。

□邓跃东人生是一条长街

梅兰菊竹(四条屏 ) □邝文强

□蔡宗周家 在中大

流着流着,河床丢失了长着长着 ,芦苇挂满泪水和

白发

它们从不惊慌失措即使洪水碾过即使两位老人蹲在河滩焚

烧纸钱火焰被风一次又一次扑灭

隆冬萧瑟 。 水杉林里 ,除了清脆的鸟

再没有人伴着收音机唱歌,跳舞黄昏的微光,已无法扶起草木经霜后柔顺的芳华

就像我,望向广袤的荒芜渐渐有了匍匐为一条大河

的愿望

新诗台

黄昏的河堤(外一首)

□吴伟华

□刘梦燕储月光

雾中,山峦深了寺就变老了

只有白茫茫的梅花是新的问询手捧经卷的和尚 ,家乡

何处他摇头不语好像每一座山峰都在云深处

枫树和梧桐掉光了树叶 ,落满台阶、屋檐

钟没有响。 鼓也没有响所有的鸟都不飞了所有雨中走出的人 ,再也没

有回来

只剩我提着木桶走向老井再一次相信了 ,泉水源源不

断就是爱的恩赐正文从这里开始……

雨中赏梅记

村庄无家不用竹, 村人无一不吃笋。 江岸溪边, 山林野外,各种野竹恣意生长,十分茂盛。 每年出春笋,家家户户的大人孩子, 常常毎天肩扛手提一筐筐满满的竹笋从周边的山野下来。 这些笋子都有手指粗,尺许长。 不同的时间段,不同的地点,笋的品种有别 ,形态、色泽明显不同。 我们通常能叫出名字的有早笋 、红花笋 、阿打秧 、尖尾巴笋、 麻子笋诸种。 吃笋子,晒干笋子,是这个时节家乡的日常景象。

若竹生笋,笋又成竹,循环往复。 一批一批的老竹砍伐了,在篾匠的巧手之下, 做成箩 、筐 、篓 、筛 、笼 、勺 、筒 、升、篙 、椅、 床……种种日常竹器。 自然,也包括无家不有的扁担。

旧时的故乡, 每户人家都会有几条扁担。 扁担的数量与人口的多少成正比,家庭大,扁担也就多。 扁担形如细长的柳叶,中间宽,两端略尖。 新买的扁担,呈现绿竹的本色,不少村人常用铁丝烧红, 在其两端朝上的一面烫出名字和记号 ,以示区别。 扁担用久了,与肩部接触的地方油光发亮, 色泽也由绿转黄,最后变得橙红而老旧。

扁担的两端可套棕绳或麻绳,也有的不套。 不套者,用来挑谷箩 、米箩 、炭箩 、油篓这类本身带有长绳索的器物。 套者,又叫钩挂扁担,也叫钩担,乃因所套绳索下端系了一副铁钩子,用于挑竹筛、竹篮、水桶、潲桶、 淤桶……因铁钩子常年与所挑器物摩擦, 钩内磨得异常光亮。

山村之人,从小就会挑担。扯猪草 ,割叶 ,捡柴 ,挑水,杀禾,挖红薯 ,摘油茶 ,都要用到扁担。 至于成年劳动力,每天干活不是挑箩筐筛子淤桶, 就是扛齿锄板锄犁耙,一年四季,无非就是围绕着田土山岭打转转,谋生计。

挑担子也有技巧。 小时候刚学挑担,不会换肩。 沉重的担子总是压着一边肩膀, 另一边不习惯挑。 如此,很是吃力,每走一小段路就得放下来歇歇 。更有甚者, 挑担时两手不会压扁担, 常将伸张的双臂从身后反转着搭在扁担上,勾头耷脑,跌跌撞撞,如同耶稣受刑,模样十分可笑。 村人将这样子挑担,叫做挑猴子担, 是常要受到取笑和奚落的。

不过,担子挑多了,经验就渐渐摸索出来了。 扁担不能选硬翘翘的,得富有弹性。 挑担的绳索不能过长, 过长则容易触底, 上坡上台阶时几乎会搁在地面上,很麻烦 ;也不能过短 ,过短则沉,更费力。 走长路要常交替换肩 ,换肩时,脚步暂停 ,双掌朝上用力一托扁担, 身子一侧扭,就能轻松换过来,继续前行。 走的步伐不能太硬,硬则沉,沉则吃力。 需走快步,脚下生风,这样,两端的担子一弹一跳,弹性十足,挑起来就轻松多了。 当然,所有这些技巧的前提是,所挑之物不能贪多过沉,需量体裁衣。 母亲常说:“轻快轻快,挑轻一点才走得快。 多挑几趟,人不吃亏,挑得还多。 ”确是经验之谈。

挑担走长路也是培养耐力和韧性的过程。 我年少时从田里挑谷子回家, 或者自山岭挑油茶坯到晒坪,路途很长,担子很重, 感觉无比艰难, 腰酸腿痛。 即便如此, 我总是默默忍受, 用目光在前路给自己设定一个又一个短期目标 , 心里想 , 只要到了下一个目标 ,就放下来歇歇。 可是过了这个目标 ,又咬咬牙 ,给自己鼓劲 ,到下一个再歇 。 这样一而再 ,再而三, 一路坚持下来, 最终抵达, 常令自己都感到惊异。 于今想来, 那些人生路上取得成果者, 又何尝不正是有了这种扁担精神?

□黄孝纪肩上的扁担

制图 :温亮